第15章

程粤的秘书听了话,也没觉得奇怪。

他老板是有这么个脾气──

老板讨厌的人，要是喜欢钱呢，他老板一定拿走人家的钱,把人一脚踹进无底深渊，还要蹲在岸上噗嗤讽刺。

现在等式换算。

严家那个莫名其妙的少爷，和赵家那个不太受宠的老大，都想去看微光的什么综艺。

那老板肯定得让他们老实待着，转头自己去。

就是怪可惜的，微光是自家平台呢,这倒也就只能光看看……

秘书满脑子思绪飞快掠过，一转眼,车就停在微光的大楼下了。

这会儿楼下正蹲了不少狗仔。

秘书喃喃说：“看着像是来拍赵秋赢他们的……”

程粤并不是真心来综艺的,他就是看见别人不舒服了,他就舒服了。

他缓缓一转头，问：“赵秋赢？谁？”

秘书惊了一跳：“微光花重金请的赵秋赢啊,国内现在特别火的那个赵秋赢啊，赵总的弟弟啊……”

程粤没再应声，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。

大楼的旋转门很快被推开，有人陆续往外走,粉丝堵在外面,大声呼喊起了偶像的名字。

前两期本来还没这么多粉丝来堵路的,就是随着热搜三番五次的上,慢慢就有粉丝忍不住了。

他们大都是导师粉,中间只混杂了几个练习生粉。但有个姐妹的嗓门儿特别大，门一开,就高喊了一句：“江簌！妈妈爱你！你给我冲！”

这么一句话，正好劈头盖脸砸董佳玉脸上。

这么快,江簌就有来现场的粉丝了？

董佳玉驻足在那里，目光一转，扫到旁边《星粉大咖》的工作牌。

董佳玉：“要采访吗？”

对方愣了下，但想到董影后复出也是个还算热门的议题，于是主动将麦克风递了上前。

这头车里，程粤按了按耳朵，皱了下眉。

怎么走到哪里，江簌这个名字听到哪里？

还妈妈爱你？

程粤扫了一眼，冷冷淡淡开口：“……现在婚龄都调到十几岁了吗？”

秘书一怔，心说您可真是太落后了，这都不懂。

但秘书张嘴，说的却是：“程总，咱们上楼看看吗？”

程粤没兴趣。

“绕一圈儿。”

于是司机真就开着车，绕了大楼一大圈儿，最后停在了侧门。

程粤面色阴沉沉的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这头江簌和乌晴晴悄悄从侧门往外走。

赵秋赢匆匆下楼，也还是没能赶上。他不希望别人多想，给江簌造成不太好的影响，于是只能眼睁睁江簌先和同伴走了。

“还吃海底捞吗？”乌晴晴小心翼翼地问。

江簌答应得飞快：“好啊！”

但话音落下的下一秒，江簌突地顿住了，她脑中的某段记忆，咻地一下，和眼前的景象相重叠了。

她看见了程粤的车。

程粤的车牌号早就牢牢钉入原主的记忆了。

原主将这串数字，掰碎了塞进了记忆里，每天都在心心念念着想要见到它。

要是换辆车，我还真认不出来……江簌心想。

“江簌？”乌晴晴见她突然不动了，不由低低出了声。

江簌的目光轻轻穿透车窗……哦，什么也没看见。

因为车窗好像贴了什么特殊的膜，导致外面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景象。

“江簌，你怎么了？”乌晴晴问。

她并没有认出程粤的车。其实这里能认出程粤的人都很少。程粤现在在媒体上流传最广的一张照片，还是三年前的。

江簌垂眸，睫毛轻颤。

乌晴晴望着她的模样，心不自觉地跟着揪了下，总觉得少女看上去，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事困住了，于是忧郁了起来。

江簌轻声缓缓道：“没什么，就是在想……跑了的狐狸，又被猎人撞上了怎么办？”

乌晴晴：？

江簌倒是很快自己得出了答案：“就咬破他的喉咙好啦！”

乌晴晴：？？？

等等，怎么有猎物这么凶残的？

余心妍现在就是小舔狗一个，根本没想那么多，听完就在后面连连点头：“簌簌说得对！”

“所以我们现在去坐地铁吗？”余心妍问。

车里，程粤打了个喷嚏。

秘书听得心惊肉跳，忙关怀道：“程总是不是昨天忙于处理严氏的事，受了风寒？”

程粤眉尾往下压了压，抬眸难掩轻蔑：“……严氏也配让我感冒？”

“行了，走吧。”程粤低头看了一眼表，说。

车外，江簌也应了声：“嗯。”

于是程粤的车往前开，又绕回到大门口。

江簌和乌晴晴她们朝地铁口缓缓走去。

这边董佳玉正在接受采访，她笑着说：“现在的粉丝都好热情……一出来，就听见了喊叫的声音。”

王姐从旁边暗暗掐了她一把。

其实王姐不掐，董佳玉也注意到了。程粤的车！朝这边开过来了！

董佳玉心跳一下快了。

正好这时候宣文出来了，周围的狗仔立刻闻风而动，一股脑围了上去。

“W还没有出来吗？”

“宣总最近还有什么工作计划吗？”

董佳玉看着面前空空的地面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生气。

狗仔跑得及时，倒不耽误她和程粤说话。

但对方跑得也太快了……董佳玉不由得升起了难道我真的过气了的自我怀疑……

董佳玉压下心思，缓步走到车旁。

“程粤。”她叫他的名字。

董佳玉一向很喜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，毕竟有资格这样叫他的人并不多。

这时候车窗缓缓调下。

董佳玉轻柔一笑，眉眼间披上一点光彩：“你是来这里看我的吗？我还以为你这两天忙得厉害，不会……”来。

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。

程粤：“你在这里干什么？”

董佳玉：“……”

董佳玉细声细气：“做嘉宾。”

程粤：“哦。”

董佳玉静静等了会儿，没等到程粤再开口。

倒是那头秘书压低了声音说：“严家那位，踹了锁，大大方方地走了。”

程粤没搭理董佳玉，只问：“那赵博昂呢？”

一听见这个名字，董佳玉就慌了。

难怪赵博昂没接她电话，原来是在程粤那里，他们是有什么生意往来吗？

赵博昂应该没在程粤面前，频频提起她吧？

那头秘书说：“还坐在原地呢。”

“其他人呢？”

“都没敢动。”

程粤低低地嗤了一声：“……让严家给我赔锁钱。”

秘书微微惊讶。

老板好像一点都不意外？

还是他就等着这一出呢？

这是嫌一刀宰严家，宰得不够肥？还想再磨一磨，宰个大的？

董佳玉听得插不上话。

她不太听得懂程粤生意上的事。因为程粤这人的性格说好听点叫阴沉多变，说难听点那叫诡谲神经病。

他一开口，哪管别人死活。

至于旁边的人听不听得懂，那就更不关他的事了。

“你先录你的。”程粤对董佳玉轻描淡写地说完，转头吩咐司机：“开车，去赵家。”

司机应了声，立刻载着程粤走了。

等董佳玉回到保姆车里，王姐惊异道：“你就这么让他走了？”

董佳玉也不愿意，但她不敢不愿意。

她抿了下唇：“程氏有很多工程都涉及到机密，这次他又和赵家做上生意了，多半是什么更了不得的事……我听说严家前两天还送了个商业间谍去坐牢。……这些事，我轻易碰不得。”

王姐听完，也不说话了。

董佳玉坐在那里，莫名陷入了一种无形的焦虑中。

明明一切……都应该按她的计划来的。

董佳玉面无表情地说：“买通稿吧。”

董佳玉那段在大楼前的采访，很快就被放上了网，还搭配了一段当天的短片。

这营销号也是不嫌事大，发博问：

大家觉得董影后是在内涵江簌吗？

【现在有些流量的粉丝确实烦人，经常堵机场】

【？请问江簌的粉丝堵机场了吗？】

【笑死，我簌簌就这么一个粉，这也要单独拎出来说？】

【对不起姐妹，我来认领，是我在叫QAQ我就只是想着，簌簌啥玩意儿应援也没有，比起大声，我不能输】

【董影后真要这么看不惯，请先和赵秋赢断绝来往吧。这位才是现在国内最顶流的偶像，粉丝多如牛毛，经常接机……】

【这条微博往下一滑，就是推送董影后往日影视作品剪辑合集的……emmm这个通稿买得不太成功啊。董影后，建议换一下团队。】

……

董佳玉和王姐看见网络评论时，都有一瞬间的尴尬。

“江簌会不会买了水军？”助理小声问。

王姐一口否决了：“不可能。”她叹了口气：“以江簌现在的热度，没必要买。现在微光整档节目的亮点，几乎快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。”

“算了，你别纠缠在这里了。下个月有个电影节……”

董佳玉打断了她，冷声问：“你的意思是我和江簌同时出现在一个节目里，注定是斗不过她身上的光芒了？”

此时，董佳玉哪里还有半点柔弱气息？

董佳玉想不通，这才过去多久的时间，为什么她和江簌就仿佛掉了个个？

董佳玉问：“你觉得赵秋赢给她开小灶这个新闻，怎么样？”

王姐：“……不怎么样。”

董佳玉皱眉正要分辨。

王姐说：“你冷静点，你想想清楚，江簌的实力现在是有目共睹的。你就算说总导演是她爹，给她开后门，都没用！”

董佳玉沉默地坐了回去。

王姐别过头，……还是废了。养病养了几年，还真把脑子养傻了，唉。

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董佳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：“可是……一个少女偶像预备役，和当红流量传恋爱绯闻，不是本来，就是一个炸弹吗？”

……

江簌一行人坐在海底捞里吃饭。

余心妍没吃两口就全捧着手机了，一会儿嘀嘀咕咕说营销号不要脸，一会儿又开心地说上升了上升了。

在继江簌奔上热搜之后，其余三个人的名字，也缓慢地在热词搜索榜上升了位置。

虽然并不靠前，但对于余心妍来说，简直可以说是她前半生最荣耀的时刻了！

“看这个有什么意义？”乌晴晴笑着晃了晃手机：“不如看看这个？八点，投票准时开始。每个平台VIP会员，每天拥有一张票。加购一次会员，每个月多出十张票。而购买程氏旗下的产品，每购买一样，增加一张票。没有上限……”

乌晴晴说着都免不了有一点激动：“这是……真金白银的投啊。”

“每次公演投票的前三名，都会获得一次通告机会。可能是拍广告，可能是MV，也可能是更大的资源，比如电视剧、电影……”余心妍跟着补充道。

等说完，余心妍就先咽了下口水。

这是她可望而不及的东西。

江簌捏着筷子头也不抬：“嗯？现在几点？”

“七点五十五。”

这会儿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微光平台的打投页面了。

八卦论坛上还开了个直播贴。

LZ：谢谢大家，我来倒计时──

密密麻麻挤满练习生头像的页面，很快就有了变化。

【靠，林思枫粉丝好猛……】

【她粉丝基础强大，估计早做好准备等今天投票了】

【黎沫儿也不差！】

【丁璇在追票】

【江簌怎么没咋动？】

LZ：截止到晚上十点，林思枫一万多票，黎沫儿七千多票，丁璇六千多票……江簌，三千多票。

乌晴晴和余心妍对视一眼，都觉得挺奇怪的，也不敢和江簌说，悄咪咪地就关掉了软件。

江簌浑不在意。

也就投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，网上渐渐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。

【谁还记得江簌之前说自己的特长是跨越河流？她真能跨？这个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。但是她挺能装的。明明会很多乐器，还会古典舞，但是只字不提。】

【你怎么知道，这些特长对于她来说，真的不是普普通通呢？】

【江簌光上热搜，不涨票数，有点点好笑哦。】

【谢邀。这个时间段社畜在加班通勤吃饭的路上，不必这么急着否定江簌。】

……

严禹成也在盯着投票页面，盯了会儿，没盯出个意思来，他就把这项工作交给小助理了，顺便给人涨了两倍工资。

小助理一下可来劲儿了，盯着屏幕心里小声嘀咕说，我也是江簌粉呀。

等严禹成一觉睡醒，小助理顶着两个黑眼圈，愤然说道：“昨晚十一点之后，怒涨了一万票。其他人都不怎么动了。但是一到早上，其他人就涨得更快了……”

严禹成：“刷票？”

这时候总监也来公司了，他正坐在严禹成的面前，听见声音，猛地抬起了头，干巴巴地说：“我想起来一件事……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总监挤出一个笑容，却比哭还难看：“当初江簌这个名额，是童蕊的。”

严禹成根本想不起童蕊是什么玩意儿？

但总监记得牢牢的。

总监深吸一口气，补充道：“我们当时和微光签合同，说的就是，童蕊这个名额到了节目里，……就当一个花瓶美人。等走到第四期，就刷下去。”

严禹成面色一沉，坐直了身体：“你有病？”

总监：“我、我……”

严禹成：“还是上任老总有病？”

总监：“他，当时，当时正和隔壁狮王娱乐争女人呢……那个，那个女孩子，不正好上这个节目了吗，就……”

严禹成冷笑一声，这还真是个十足的烂摊子啊。

小姑娘一心一意想帮他把烂摊子捡起来，规整好，她却不知道背后早有人把她后路都给断了。

严禹成胸中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。

他站起身，盯着总监，冷声说：“等着。”

总监一下想起来，关于这位严少“不上流”“很土”的传言是怎么来的呢？

是他刚被接回京市没两天，就把他亲爹给打了……

这是干嘛去？

不会是去打前任老总吧？

总监心里一慌，火急火燎地就开始给微光打电话。但微光知道最近他们程总和严家不对付，那还接什么电话呢？装作没听见好啦。

另一头的赵家大宅里。

赵秋赢刚刚换了正装，准备往外走。赵太太喊住他：“不吃早餐？”

赵秋赢：“嗯，有点忙。”

赵太太没好气地道：“家里这么大家业，你一天天却就知道忙什么娱乐圈的事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赵太太顿了下：“你先去劝你外公别玩儿了，他最听你的话。”

赵秋赢点头，在后头的房间找到了外公。

赵外公年过七十，爱听收音机。偶尔对着电脑看看越剧、评剧。

赵秋赢踏足进去，以为今天又要听见“咿咿呀呀”拖着长调的声音……

谁晓得看见的却是外公伏在电脑面前，戴着他的老花镜，手抖着点鼠标。

“外公？”

“哎哎，小秋快来。”赵外公冲他招招手，“你看看这个，怎么没反应呢？”

赵秋赢走过去一看，吓了一跳。

这不是《选秀少女》的投票页面吗？

赵外公在各大视频平台都有账号，还是高级VIP。那是家里专门充值给他看越剧用的。

他哆哆嗦嗦一点投票，页面自动刷新。

“你看……怎么还是这个数嘛？我又没有瞎，我看得清清楚楚的……”

赵秋赢面色微冷。

投票系统有问题？

赵秋赢按住了鼠标，温声问：“外公，你怎么开始投这个了？”

赵外公咂了下嘴：“就那天，随便调调嘛，一点进去，嚯！那个唢呐吹得！比你外公小时候村头那个王二狗吹得还像样！我就爱听这个……”

赵秋赢：“……”

赵外公滔滔不绝：“就昨天，我再点进去，一听，嚯！琵琶弹了个八面埋伏是不是？我耳朵没聋，我听得可仔细了……那刀光剑影，在里头唰唰的……”

赵秋赢：“……”

赵外公喃喃道：“下次是不是得给敲个编钟啊？这个我也爱听。咚咚的……听着跟我要升天登基了似的……”

赵秋赢：“…………”

“哎，不扯远了。你看看，这个怎么投不上呢？我还跟着学了仨小时呢。”赵外公嘀嘀咕咕，“是我老了吗？我没老啊。我聪明着啊。智能手机一学就会啊，我还会投票呢。我比老严家的老头儿利害多了！”

“就是这个页面坏了。”

“垃圾！”

赵秋赢哄了外公几句：“我去帮您搞清楚怎么回事……”

赵秋赢一离开家，就直接去了微光平台。

而总监在打不通电话之后，也只能先打到了江簌这里。

江簌懒洋洋地倚在床上：“嗯，你说。”

总监听着那头缓慢温吞的声音，却莫名觉得心脏骤然缩紧了，不自觉就这样矮了一头。

他磕磕巴巴地把和严禹成说的话，又说了一遍。

江簌这才缓缓坐直了，抬眸看了一眼摄像头，然后转身进了浴室。

“你说，平台会压我的票，以保证下一期可以踢我出局？”

“对……”

那我的六成分账不是飞走了？

不行。

江簌的语气还是平缓的，她礼貌地说：“嗯，如果非要这么玩的话，那大家就都别玩了，拜拜。”

她挂断了电话。

“别，哎，别……”总监心一紧，听着那头的嘟嘟音，老有种少女要炸了节目组的预感。

而这头赵秋赢匆匆走进了微光的高层办公室，和拎着三金前任老总的严禹成，撞了个正着。

微光的高层一看那位前任老总，微微傻了眼。

嘿。

这脑袋肿得，少说得挨了七八拳吧？

严禹成将男人往地上一扔。

男人瑟缩地小声说：“我们公司那个合同，得重签下。现在得听我们严少的，他才是老总，江簌第四期不能被刷下去……”

赵秋赢扫了一眼，皱了下眉，嗓音微冷地开了口：“你们故意压了江簌的票数？”

两边几乎同时开口。

然后同时一怔。

赵秋赢和严禹成微妙地对视了那么一眼。

微光的高层也懵了。

……哈？

江簌是很厉害没错。但是她的简历，他们翻过了，高中读完就辍学了。除了长得漂亮，可能是大小姐家道中落以外……

这人现在根本毫无后台来历可言啊！

29层。

江簌在床上一边思考，一边打了个滚儿。

这是文明社会，我也不是杀手了。

我不能粗暴地杀死程粤。

哦……那就给他喂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药叭，让他乖乖听我的那种。上次余心妍不是说，微光平台是他的产业吗？

花絮直播间里的观众浑然不知她漂亮的脑袋里，装的什么东西，还忍不住激动地刷：

【呜呜呜女鹅真的好可爱哦，我要给女鹅买抱枕，可以抱着滚的那种！】

【妹妹真的还只是个小姑娘呀】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