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 一朵莲花蕴黑白

石轩之前在全神贯注、专心致志地观摩、揣测施景仁斗法，虽然其仅仅三个刹那就击败对手，然后由潜虚子恢复，让石轩无法判断他现在念出了那句最强颂言后，还会不会跌落境界，但这句颂言形成的命运世界的威力，却是完全展现在了石轩面前。

其距离七阶仙术只有一线之隔，而加上了施景仁本身衍化的那一丝造化气息后，凭借命运的神秘诡异，已经能抗衡安以乐掌中佛国这伪越阶仙术了。

所以等石轩听到剑通慧名字被念出来，才惊觉其竟然与安以乐对阵，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，更让石轩奇怪的是，剑通慧好像对此已经等待很久了。

一身华丽紫袍的剑通慧走到正中，没有直接迈入小千世界，而是对着潜虚子行了一礼：“等下有劳观主了。”

“无妨，举手之劳。”潜虚子微笑颔首。

这番对话，让在座诸位天君是疑惑不已，究竟是剑通慧太多礼数，还是另有含义？

石轩本想向孔然询问，但却发现剑通慧似乎有些不对劲！

随着他一步步走入小千世界，一步步向安以乐走去，他身上的杀意、愤怒、憎恨、厌恶等情绪由无到有散发出来，且越来越多，越来越浓厚，甚至到了剧烈波动的地步，脸色也由淡漠变得冷酷，目光完全无情。

作为一位一劫巅峰天君，竟然会掌控不住自身情绪？！

石轩不由望向孔然，孔然张了张嘴，用唇语说了两个字：“秘术。”然后就转过头去，关心、专注地看着小千世界里面，意思是等完结了再向石轩解释，免得扰乱了剑通慧的打算。

知道了剑通慧这种模样另有缘故，石轩也就放下心来，对孟霓裳示意无妨之后，继续关注着小千世界里面的比试。

安以乐穿着黑色缁衣，简单朴素，完全没有佛陀金身的宏大神圣感，她看剑通慧如此，平静开口：“剑通慧施主，虽然不知你为何如此仇恨本座，但这种情绪下，无论剑术，还是仙术都难发挥全部威力，念头转动、决断应变都会受到影响，实力发挥最多六成，甚至还会有心魔产生，不如你先镇压情绪，恢复过来，我们再开始比试。”

剑通慧的异样，大殿内的天君们也注意到了，心中都是惊疑不定，本来这是大家非常期待的一场对决，剑通慧虽然本身还没有无法压抑的一丝造化气息，但先前可见，他剑法中已经有造化气息在衍化、流露，换句话说，距离近乎二劫，只有一张纸的距离，随时都能突破，有足够的实力与安以乐一拼，甚至说不定能逼得她用出因果莲胎，谁知却出现了这样的奇怪变化！

他们纷纷拿眼看向孔然，却见她庄严肃穆、全神贯注，完全没有其他情绪流露。

剑通慧神智很是清明地淡笑道：“某成就元神后，曾经与佛门有大仇，今日初逢有掌中佛国的佛陀，心甚喜之，掌中之剑轻鸣不已，似是饥渴难耐，还请佛陀以身试之。”

随着他的话语，散发出来的那些杀意、愤怒、憎恨等情绪竟然实质化起来，衍化出天、人、修罗、地狱、饿鬼、畜牲等诸般景象，像是轮回直接降临。

他话音一落，身于剑合，一往无回、决绝坚定地斩了出去，剑光衍化出一个轮回世界，造化气息流露，已经近乎七阶仙术的威力了，竟然是全力而为，没留丝毫退路，非生既死的一剑！

安以乐低宣佛号，手掌一伸，掌中佛国显化，充满大自在、大极乐气息地盖落，似乎将整个小千世界都覆盖在内。

两者相撞，黑暗弥漫整个小千世界，无穷无尽的毁灭在诞生，让众多天君都无法感应到里面具体的交手情况。

刹那之后，佛光亮起，金身佛陀端坐须弥山，佛国虽然受损，却依旧安宁祥和，并快速复原，护法金刚、罗汉等则重新衍化出来。

佛国之外，剑通慧跌坐在地，轻吟一句：“风不惊，心不惑，一剑平仇，天下我敌。”接着仅存的一点生之气息消散，竟然就此陨落。

剑通慧这一剑让观战天君颇为赞叹，能够损坏安以乐的掌中佛国，这还是比试以来的第一位，他的情绪变化莫非就是为了配合这一剑？

胜负已分，大家都等着潜虚子恢复原状，但潜虚子却是端坐不动，依然专心看着小千世界，似乎斗法还未结束！就连安以乐的佛陀金身上，那带着慈悲怜悯表情的面容，也是现出一丝凝重和疑惑。

众位天君重新将仙识投回了小千世界里面，这才发现不对，之前剑通慧身周衍化的轮回景象，并未随着他的陨落而消散，反而在继续翻滚沸腾。

转瞬之间，这些轮回景象，这些杀意、愤怒、憎恨等情绪，猛地一钻，全部钻入了剑通慧的尸身里。

一阵扭动变化后，其身体内缓缓站了起来一个黑袍之人，俨然便是另外一个剑通慧！

一个仿佛杀意、憎恨所化的剑通慧！

一个同样一劫巅峰修为的剑通慧！

安以乐端坐的佛陀金身，脱口而出：“斩去恶尸？！”惊疑之意溢于言表。

本来大殿内其他真君只是觉得这一幕诡异神秘，但安以乐这一句话，却是让见多识广的诸位吓了一跳，就连邵卓然、连玉这等金仙道祖门下都是如此，表情呆滞起来，大殿内安静异常，除了孔然外，只石轩、孟霓裳有些准备，才能保持镇静。

斩去恶尸什么意思？那可是佛门成道之法“斩三尸”的一步，意味着合道！

但现在一个一劫天君就能斩去恶尸，实在匪夷所思，从所有天君的见识而言，那是绝无可能！而且并没有传言中合道的种种异象。

“看起来倒像是由斩三尸之法衍化而来的一门秘术？”刹那之后，天君们回过味来。

那“恶尸”剑通慧，从原本的身体内走了出来，已经陨落的剑通慧尸身也诡异地重复生机，但他睁开眼睛后，却依然盘坐原地，没有其他动作，任由恶尸孤单行事，双眼之中一片清明，没有丝毫情绪沾染。

恶尸杀意浓厚之下表情却冷酷平静，淡淡开口：“某誓要杀尽佛子，这位佛陀，还请成全。苦海无边，不如早登极乐。”

剑光一闪，六道浮现，但比起刚才剑通慧衍化的轮回，更加奇诡，更加怨毒，更加悲苦，像天人道、人间道这善道都变得宛如地狱，天人衰老悲悯，红尘苦难纠缠。

安以乐脱口而出后，已经看出了不同，轻诵一声：“南无琉璃光王佛。”金身手掌一翻，铺天盖地巨大手掌就按了下来。

极乐佛国，轮回六道猛地撞在一起，产生了刹那停滞，佛子、罗汉、菩萨等纷纷陷入轮回，化为凡人，化为饿鬼，化为修罗，这恶尸所炼的六道轮回，竟似专门针对掌中佛国而来，对其有克制之能。

但安以乐掌中佛国乃是伪越阶仙术，实力更高一筹，哪怕本身佛国变得残破不堪，也生生让剑通慧恶尸的轮回世界超脱极乐，一片安详、自在，然后五指合拢，恶尸就被捏成了粉碎。

恶尸陨落的同时，盘腿而坐的剑通慧弹了起来，仙识长笑：“多谢佛陀，还请再接某一剑。”

剑法未施，其身上就有一丝造化气息压抑不住地流露出来，竟然已经突破了这一关隘！

然后剑光一展，古朴幽深、浩瀚神秘的轮回之盘显现，直接斩在了残破的掌中佛国上。

清脆响声传出，无数裂缝出现，安以乐的掌中佛国刹那之间就完全破碎，世界毁灭之力让整个小千坍塌大半，剩下小半看起来要不了几息也会全部毁灭。

安以乐无惊无惧，佛陀金身一变，现出丈八法身，四面十二臂，每张面孔上表情各不相同，或怒，或忿，或慈，或悲，但皆是宝相庄严，且眉心长有一只竖眼，八条手臂上各拿瓶、杵、钵等宝物，另外四条手臂则环在身前，捧着一朵含苞待发的莲花，其似黑似白，映照万千。

莲花略微透明，里面似乎躺着一尊小小的似黑似白佛陀，其仿佛无数丝线所凝。

随着安以乐念头一动，似黑似白的光芒变化，那躺着的佛陀微动，一根丝线断裂，一瓣莲花脱落，而剑通慧快斩到其身前的剑光则直接消散。

接着莲花再落一瓣，剑通慧的元神完全破碎。

越阶仙术因果莲胎，其威若斯！

这次潜虚子没有耽搁，直接手一挥，剑通慧复原，掌中佛国复原，但剑通慧身上那一丝压抑不住的造化气息却是没有消失，看来潜虚子并未将其恶尸恢复。

“南无琉璃光王佛，剑施主你想在这特殊环境下，借本座之手斩掉心结，但却忘了一点，有利便有弊，特殊环境下，仅仅能斩掉大半心结。”安以乐已经明白过来。

剑通慧淡笑道：“这心结困扰某很久了，更是发展成了阻碍某境界更进一步的障碍，而某又不想转世重修，再斩执念，所以出此下策。既然已经斩掉了大半，剩下的小半，某自然会凭自身之剑斩掉。”

……

听了两人对话，诸位天君才明白过来，最初剑通慧所说的有劳观主是何用意，而这一场能见识到如此秘术，见识到因果莲胎，实在精彩！但他们两人所言的特殊环境，到底是何意思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