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二章 时光总是催人老

蓬莱派，天涯海角楼内。

莫渊刚听楚绾儿、谢方伟等人将石轩的经历复述一遍，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，就见一道紫色雷光亮起，没有刻意掩饰的时空波动传出，青色道袍的石轩在雷光中现出身形。

石轩将袖袍一扬，幽幽暗暗的洞天浮现，越变越大，一道黑色遁光从中飞了出来，化为一位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，其面容秀美却显出刚毅、沉稳的气度。

诸位长辈皆在，对于猛然多出的这位师妹本来很好奇的楚绾儿是按捺住心性，安静地含笑坐着，等待师父的介绍。

“夏景，这位是本命辈分最尊的许真君，目前转世重修，已经过了第三次天劫。”石轩按照辈分，先对夏景引见许真君。

夏景修道这么多年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位元神真人，有些兴奋，也有些拘谨，恭恭敬敬地道：“弟子夏景拜见许真君。”

“石轩这小子，不声不响就教出了一位渡过两次天劫的弟子，委实人不可貌相。老道私下还常言他不善教徒弟的。”许真君戏谑笑道，虽然楚绾儿也是二劫阳神，但其功劳在谁，大家都清楚，接着许真君正色道：“夏景你能在没有同辈磨砺，没有好的环境下成长起来，很是不错。”

夏景被许真君这么一调侃，一下就找到了同门的感觉，拘谨感觉消散，微笑道：“多谢许真君夸赞。”

石轩则开玩笑做些微委屈状：“弟子没想到许真君你在背后还常言我的坏话，委实人不可貌相。”以其之话还其本身，引得众人是哈哈一笑，许真君莞尔摇头。

引见过林洛后，石轩指着莫渊道：“夏景，这是为师的师父，你正牌子的师祖莫渊。”

夏景赶紧行大礼道：“弟子拜见师祖。”

莫渊点了点，面无表情地道：“你师父和我一样，都不善教导徒弟，对弟子是很少管教，任由其自行磨砺、发展，只偶尔解其疑难。你能走到这一步，没有大毅力、大智慧是不行的，望你日后能坚持修行道路。”

这番话说出来，众人皆是失笑互看，你莫渊不会教徒弟，所以你徒弟石轩如今已经是天仙大能，渡过了天人第二衰，你徒弟石轩不会教弟子，所以你徒孙夏景如今是二劫阳神，那善于教导徒弟会是什么样子？再想想我们自家的徒子徒孙们，真个是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。

许真君笑骂道：“老道只是随口说说，你们两师徒要不要这样？”

石轩肚中暗笑，自家师父没表情归没表情，看来还是有几分冷幽默的。

等介绍过谢方伟、潘子开，石轩才指着楚绾儿道：“这是为师另外一位弟子，你师姐楚绾儿，你们辈分相当，修为境界也相当，日后要好好交流。”

楚绾儿终于等到师父介绍自己，干脆直接走了过来，拉着夏景坐下交谈，言笑晏晏。

石轩跟着坐在师父下首，刚一坐下，就听到莫渊用元识传音道：“为师此番回来，马上就要闭关准备第三次天劫，有些话干脆就趁现在给你讲讲。”

石轩明白莫渊单独用元识传音是顾及自己的体面，如果是莫渊或石轩洞府，一些教导性的话语，两师徒之间怎么说都无所谓，但现在有晚辈在，石轩又已经是天仙真君，自然要有几分体面。

当然，石轩对体面之事倒是不在意，不过感念师父心意，还是用仙识回话：“师父请讲。”

莫渊一边听着大家的交流，一边没有表情地对石轩道：“你已经渡过天人第二衰，修为境界是远远胜过我，得徒如此，为师很是欣慰。本来以你的见识、经历、心性，为师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了，但这些年，渡过了两次天劫，又在为第三次天劫奔波，有些念头、想法在心中是产生已久。”

“四九重劫，天人五衰，就像是大千世界、虚空宇宙、三千大道为了阻挡我等修道之士前进，从而派来的敌人，面对敌人，自然是什么手段都可以施展，秘术、秘宝、法宝、灵宝皆无不可，但身处其中，一步步前进，却很容易行差踏错，忘了斩杀敌人是过程，不是目的，明悟大道、贴近大道才是，一旦陷入了那种为了渡劫而渡劫的心态，恐怕天人第五衰是难以越过，更别提与道合真了。”

“你一路突飞猛进，需得把持自身，坚守本心，宁可慢一点，艰险一点，也不要为了渡劫而渡劫。”

石轩静静听着，这倒是与自己发出“既自以心为形役”感叹时若有所思的想法贴近，所以才会觉得这次最大的收获是领悟阴阳大道真意，除此之外，皆是过眼云烟，而师父如今就能想到，道心委实不凡，当然，也与自己一路突飞猛进，就连仙术都跟不上来，哪有空闲静心整理思索有关，现在到天人第三衰之前正是好好消化积累的时机。

“弟子谨记师父教导，其实弟子也有这方面的思考。”于是石轩将自己的想法也讲了一遍，莫渊微微点头，颇为赞同。

但石轩总觉得，无论师父还是自家的想法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，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，怎么也无法捅破。

听完石轩的想法，莫渊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感叹：“石轩你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二劫天君了，无论是修为、境界，还是心性、感悟上。你刚入门时谨慎但青涩的模样，于为师而言，却仿佛还在昨日一般。”

“弟子也一样，像绾儿、夏景在弟子眼中，似乎还停留在小丫头的模样，可实际上她们一个外出游历多年，历经艰险而安然无恙，手段心性皆是不凡，一个孤身执掌宗门近三千年，宽严相济，行事磊落却不拘泥，名头极大。”石轩看着一旁详谈甚欢的两个徒弟，同样泛起了一丝感慨，用句上辈子的话来说，就是两萝莉一眨眼就成御姐了。

时光总是催人老，于修道真人而言，老得不是外表，而是心态。

……

将与莫渊交流的想法，和诸位真人讨论过后，石轩就返回了自家洞府，而夏景则由楚绾儿负责安排，过几日正式拜入蓬莱派门下。

将洞府禁制开启，石轩施展了跨界联系的手段，从混乱洪荒出来后，到现在方能安静地联络玉婆婆，她是石轩唯一能将所有过程和盘托出，并对太古、上古之事了然的对象，有可能猜测出几位道祖的幕后打算。

过了片刻，玉婆婆清越优雅的声音响起：“石轩你不是年前才联系过我？可是出了什么事？等等，我好像感觉到你身上有洞天之力自然护体，你渡过天人第二衰了？！”

玉婆婆显得有些惊讶，但石轩还未来得及解释，她马上就醒悟过来，笑呵呵地道：“原来打断那件时光类先天灵宝衍化的是你。”

见多识广就是好，省去多少嘴皮工夫，石轩暗道一句，接着回答：“正是，这事说来话长……”

玉婆婆一直静静听着石轩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，不发一眼，显然在思考着这件事情。

等石轩讲完，她先是戏谑了一句：“我也算是有些奇遇，还有三五百年就渡第四次天劫了，本来还以为能在天人第二衰追上石轩你，如今看来，得在天人第四衰才行了。”

然后她正色道：“这件事情里面，五行道祖插手是最明显的，灾难道祖与以力合道的赤松道祖，看起来只是推算出来一二，然后门下弟子适逢其会。河图道祖，还有那位让烛九阴衰劫提前降临的道祖，算是遮遮掩掩出了手。”

“不知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？”石轩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。

玉婆婆笑了笑：“道祖们的心思就那么几类，除开脸皮、恩怨之争，就只剩下大道之争，更进一步之争。但这里面，五行道祖最为难猜，因为五行大道作为宇宙存在的根基，不仅与代表宇宙之始和宇宙之终的先天大道都是相反，比如混沌，比如毁灭、末运、灭运等，还能与代表宇宙物质反面、精神存在的先天太虚大道相反，所以他能合的相反道种非常之多，谁也不知道他想合哪条大道。”

“青云子师兄在世时就曾经说过，老孔雀心思深沉，布局长远，于他之事，眼睛看到的，耳朵听到的，仙识感觉到的，都不一定是真的。”

这种哪条大道和哪条大道相反，外界典籍上根本没有记载，只有道祖门下才会流传，其余宗门只知道本门功法能合哪些道种，以及有哪三千大道。

“看来还是镇之以静，先不考虑这件事情。”石轩叹道。

玉婆婆微微笑道：“孔然如此帮忙，你不如上五行宗当面答谢一番。”

“恩。”石轩沉吟了一下。

然后玉婆婆又正色道：“你如今有先天灵物在身，只要不是道祖主动窥探，稍微想下他们的名头，是不会建立因果，被感知到的，想必你也想知晓那位道祖是谁了吧？”

石轩差不多已经锁定在两位，此时将宙光钟祭了起来，轻轻响起，不是发动，而是在七仙大世界那样正常钟响，轻微搅动时光而不消耗力量：“婆婆请讲。”

“寂灭道祖。”玉婆婆语气略微冷然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