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为艺术献身

出人意料的，《黄飞鸿》剧组的拍摄，突然就进入了快节奏。

似乎遭受过连续三天反复反复反复地去拍一个长镜头的折磨之后，其它的一切问题，都已经不成其为问题了。

三机位拍摄？

OK！小意思嘛！我们可是连六机位都玩过了！

表情要更自然一点？

很简单啊，我可是被同一个镜头虐了三天的人！

诸如此类。

嗯，据说另外那个时空的墨镜王，也是这么折磨演员的，于是，梁朝伟、张曼玉、张震，等等，都被他给磨成了影帝影后。

当然，李谦这个算是打折版，或者叫低配版。

而对于周宝山他们这些第一次正式担纲重要角色的新嫩演员来说，能撑过打折版，基本上就意味着一般的拍摄流程，对他们来说，已经不是多大的问题了，而作为一部其实很普通的纯正商业制作，《黄飞鸿》对于演技又并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，所以……自第二个镜头顺利拍摄成功之后，整个剧组在青岛府竹棚内的拍摄，突然就变得顺风顺水了起来。

那当然，拍摄顺利，导演高兴，演员的自信心在飞速的抬升，工作人员默算进度，也都很开心，整个剧组的气氛，不知不觉就显得异常的轻松愉快。

大家都高高兴兴的，不知不觉就把活儿给干了！

只有鹿灵犀，反倒开始沉默下来。

拍《我的野蛮女友》那时候，拍《还珠公主》那时候，她都曾不止一次地在身后、或身侧，长时间地盯着李谦看个不住，这一次，很快又是同样如此。

她是李谦的老师，甚至还曾作为带队老师，带着李谦他们这帮学生出去采风，也曾手把手地指导过李谦的摄影姿势、摄影技巧等等，但偏偏，自从李谦毕业，自从两个人都跳出了学校、跳出了“我是老师你是学生”这个范畴之后，从《我的野蛮女友》到《还珠公主》，再到现在的《黄飞鸿》，鹿灵犀发现自己每一次进李谦的剧组，每一次跟着他拍戏，总能见到此前在他身上从不曾发现的一面。

如果不是亲眼见到、亲身经历，鹿灵犀觉得自己估计很难去相信，李谦明明只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，却偏偏总能像一个拍了一辈子电影的老导演那样，去精准地把握整个剧组拍摄的火候，去精准地掌控整个剧组每一部分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，从而把剧组的拍摄，在最短的时间内，拉入正规！

从《我的野蛮女友》，到《还珠公主》，再到现在的《黄飞鸿》，他的表现……简直就像一个妖孽！

镜头一个接一个的拍，剧组的整体气氛轻松愉快，计划中大概要拍十七天左右的拍摄量，在经过了最初三天的耽搁之后，在随后的几天却始终都在超量完成，当来到了开机的第八天，就已经追上了计划中的进度！

甚至，这本来就已经很紧张的十七天拍摄期，还有可能会提前结束！

这一天，又是晚饭后，鹿灵犀终于敲开了李谦的房门。

许是做了好几年老师的缘故，鹿灵犀的穿衣打扮的风格，一直都偏向于保守和郑重，现在明明是六月底七月初的大热天，晚饭后洗过澡，她仍是换上了一身衬衫加长裙的衣服，然后才来敲门。

如果换成白玉京……她是可以穿个小背心大裤衩就直接过来了！

李谦开了门，她进去坐下，扭头瞥一眼，见李谦的笔记本上开着文档，就好奇地问：“在写新剧本？会不会耽误你？”

李谦笑着摆手，与她对坐，道：“小说！没事儿的，你来肯定有事儿，说吧！”说话间，他啪的一声把笔记本直接合上、推到一边，认真地看着鹿灵犀。

刚才瞥一眼的功夫，鹿灵犀只记住了一个人名，好像是叫……“韦小宝”？

当然，这个时候这种事情也就是细枝末节罢了，她心里装着更大的疑惑。此时低头片刻，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，她才认真地开口问：“在你看来，要拍一部戏，比如你，也比如我，你觉得最重要的，是什么？”

这个话题很大，也很空泛。

但李谦却没有丝毫想要应付一下了事的意思，他认真地想了想，神色很是郑重地回答：“对我来说，最重要的……应该是这部片子拍出来，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喜欢！”

鹿灵犀毕竟是顺天电影学院做过系主任的，说到专业的问题，自然是无比熟谂与内行，此时闻言，她当即就继续发问：“你是在说电影的通俗性？”

李谦闻言笑了，摆手，道：“鹿老师，我知道理论的重要性，这一点，是我跑去电影学院学了四年的关键，但我觉得，当我们真的去做事情，其实完全可以不必搞得那么正式！比如说，什么叫通俗性？其实说白了，就是要让观众、要让更多数人接受和喜欢嘛！说白了，电视剧就是收视率，电影就是票房！”

鹿灵犀闻言沉思片刻，然后点点头，道：“是的，要让别人也都喜欢！”

李谦看见她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，不由得笑起来。

你不得不承认，当一个像鹿灵犀这样的知性美女，或者说叫美女学霸去认真思考问题的时候，她的模样实在是很迷人。

尽管她思考的问题，其实对于绝大部分电影人、尤其是当下国内的电影人来说，都完全是常识性的东西了。

眼角的余光瞥见李谦在笑，她扭头看过来，“怎么了？”

李谦笑笑，摇头，顺势转移话题，道：“我还以为你来找我，是要求明天的拍摄要求清场呢！”

鹿灵犀闻言愣了一下，旋即笑了起来，很认真地道：“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？又不是真的去拍什么色情、下三滥的东西，只是着装显得稍微暴露了一点而已，若论剧情的话，在这段戏里，我甚至觉得十三姨还能继续穿着衣服都已经不太真实了，拍这样的戏，我有什么好害羞的？现在清场，将来电影放映，还不是要给所有观众看？像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，我还不至于去做！”

李谦闻言哈哈一笑。

有些时候呢，人就是这样，正面和反面，就是会如此和谐统一地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，而且真的，一点都不矛盾！

比如鹿灵犀，她其实性子是很偏向于传统的大家闺秀那一类的，做事情娟秀娴雅，如小桥流水一般，体现到现实生活中，她是一个生活得甚至有些古板的女人，不喜欢逛街，不喜欢晒漂亮，衣着打扮在当下这个时代来讲，算是相当的保守，甚至……给李谦的感觉，她好像都不怎么喜欢被人追求似的！

但是呢，她又是一个精神生活异常饱满的人，坚守信仰，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那些东西，轻易不会为外物所动，也基本上不会被外界的一些东西干扰到思路，而且，为了她自己认为正确的东西，她对于那些普通女孩子都会去在意的一些事情，又往往令人惊奇地不以为然。

比如，当初确定要接下十三姨这个角色的时候，李谦就问过她是不是会排斥大秀裸背这段戏，刚才又问了一遍，她的回答总是带着一丝不屑的：她不在意！

虽然……其实李谦蛮想告诉她，她觉得这可能是在为艺术、为电影而献出自己的裸背的处女秀，但在李谦这个编剧兼导演看来，《黄飞鸿》这段戏，真的是纯粹的商业电影，对于一部电影来说，它的商业成分要远大于艺术成分。而十三姨这个角色需要在电影中大秀裸背、打扮清凉，实话说，还真就是有超过七八成的因素，是为了去吸引眼球的！

简而言之，至少是她的这一段大秀裸背的戏份，跟艺术，顶天了能有一毛钱到两毛钱的关系！

但是，她就是这么一个人！

单纯，且幼稚，却又固执得令人油然起敬！

笑罢，李谦下意识地道：“那就好！我都有点等不及想要看到明天你换上那一身服装了！”

刚才还落落大方的鹿灵犀，此时闻言却是忍不住脸上一红。

不过，她只是笑笑，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——哪怕是李谦所不期待的回应，也照样没有，似乎她真的是并不在意这件事，且真的做好了为艺术而献身的心理准备！

……

当天晚上，两个人聊了足足一个半小时。

鹿灵犀第一次表现得像一个学生那样，不断地就过去一年多的时间跟随李谦拍摄的那些经历，提出一些问题。

而每一个问题，李谦都竭尽所能地给于回答。

可即便如此，即便李谦的回答肯定是在很多地方都给她解惑了，但最后离开的时候，她脸上带着的，仍是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。

嗯，还是那句话，她就是那么个人，别管你是谁，哪怕她亲眼看到了你这么做有多么多么的厉害，如果不经过她自己的反复思考、论证和推理，她都绝对不会轻易地全然相信你说的那些东西。

固执之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