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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笼罩在横滨街头的触手阴影,逐渐沐浴在金光里消散成了风沙。
被触手的残渣给扑了一脸的群众们怔然地看着恢复到了和平的街道,好半晌,那干涸的喉咙才涌出了话语。
“这是……将那个怪物打倒了?我们赢了?”
说到后面,人人由不敢置信到激动,不过是经过了十几秒,而后便一起展开了劫后余生的欢呼。
“那个女孩子也太厉害了吧!是武装侦探社的人吗——”
在这欢乐飘浮的海洋中,天空刚射完一炮的茶栗发少女因反冲击力向上荡了一段距离,然后停滞半秒,又由于重力急速下落。
眼看着那娇小的身影要如坠落的幼鸟那般疾速下降,当事人却发现自己忽然身子一轻,距离地面还有好几米那刻,自己的质量好似变成了一根无比轻盈的羽毛,最终飘飘摇摇地安稳落在了地面。
圆皮鞋踩踏到实处,背着剑袋的阿砾双手抚压着裙摆‘嘿’了一声,接着才直起上半身,抬眼望向了不远处,方才在暗中操控了异能的赭发青年。
他先前在接住阿砾时触碰过她,顺势有将异能覆盖到她的身体。看来刚才就是他默默地调整了阿砾落地的速度。
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瞪视了好一会儿,结果是男方先冷淡地移开了视线。阿砾正打算上前一步,而那赭发青年却转身往部下的方向踏去,背后的外套衣摆在她的视野内划出一抹不带感情的弧度。
两人的身份立场本来就相悖,为了避嫌,还是不要再过多牵扯为好。
中原中也原本是这么想的,结果阿砾毫无介怀地在后方冲他大声喊:“谢啦中也——你果然跟我一开始想的那样是个大好人!”
在阿砾的心里,虽说对港口黑手党那帮人还是颇有微词,不过单独将中原中也这个人拎出来说,她还挺有好感的。
于是中也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抗拒表象,就这么被她一句话击破。估计他怎么也没想到,对方居然是这么难缠的一个人。
“笨、谁让你这么大声喊出来的——”中也难以置信地炸开了毛,当即捏紧拳头,分不清究竟是否恼红了脸,通红地回头跟她用声音较量了起来。
——这家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话,就一点都不感觉到羞耻的吗!
堂堂港口黑手党干部的形象都要被她搞得荡然无存了!
可阿砾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,只有在特殊的时候她才会被少女心支配。正常情况下的她和脸皮薄的中也不一样,厚颜无耻得让人惊呆。
这个世界上只有抛弃了羞耻心的人才能很好的活下去啊。
以道谢来扯平人情的阿砾,转眼就抛下了港口黑手党那帮人,背着剑袋赶到他们侦探社的同伴那边。
“砾小姐,你刚刚那一招好厉害呀!”
一来到三人面前,贤治便按捺不住内心的崇拜,星星眼双手握拳望向她。
而与谢野亦放下了手中的伤员,起身迎向她,指尖一挥,异能形成的飞舞的蓝紫色蝴蝶消失在空中。
“那个怪物就这么被你收拾掉了吗?”
阿砾先是扑到了自家社长的身前,被他的大掌抚弄着肩后的秀发。
她摇了摇头说:“我击碎了他的‘核’,看来他的本体应该是消失不见了。可是我认为他并没有彻底的死去,有可能的话,他应该会在某个地方再次出现,就像一种特殊的生命体一样。”
与谢野挑起眉毛,高看她一眼。
“不过撇开结果不提,你刚才还挺帅的嘛。”
那么大一个能够毁灭横滨的怪物,在她一击之下就灰飞烟灭,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,而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,异能特务科那帮人对她的能力是有多么忌惮。
“是爸爸在,我才敢放心大胆地使用异能。”
阿砾回头望着社长的眼神里满是柔软与孺慕。而福泽谕吉冷峻的外表下,也藏匿着一颗纵容的心。
“说起来爸爸,乱步他……”
阿砾正想追问关于自己竹马的事情,可惜他们两父女温存的场面没能维持多久,在这句话的中途周围忽然传来了吵闹的动静。
“快看,上面那是什么东西?!”
顺着那话里的意思,所有人都在此刻仰头往天空上看,发现迢迢的天际,某个地方正出现了一个不断放大的黑影。
——是白鲸,它正在不断坠落!
“怎么会这样,难道花袋他们没有取得白鲸的控制权吗?”事态突然发生,阿砾不由快速掏出联络工具,想要与太宰那边取得联络。
可是就跟之前联络不上乱步一样,他那边也失去了信号。
这时候福泽渝吉提醒了她。
“因为先前那异物的肆意毁坏,街道附近的通信设施尽皆被摧毁,连同晚香堂在内,周围的收信设施亦遭到了破坏。这便是信号无法接收的原因。”
所以她才无法联络得上乱步。
“但不出所料,乱步他现下应该……”福泽谕吉想安抚她明显外露的焦心,可阿砾着急起来,已经不管不顾,听不进去太多话语了。
“爸爸,我要去找乱步,他应该还在等我。”
说完,她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。
白鲸即将坠落到这座城市,可以想象,那庞大的重量一旦砸毁在地,整个城市都会在瞬间化成一片焦土。
那是一片宛如末日降临的场景。
可是阿砾相信她的同伴会将这灾难扼杀于摇篮,如果不能,最终哪怕是拼尽全力,她也会以一力逆转这个结局。
因为在这座城市里,她还有一个无论如何也想要守护的人。
“乱步——”
阿砾奔跑到晚香堂上方的铁道附近大声喊着,“你在哪里?”
这里因为战斗的波及而变成了一坍废墟,到处都是横倒下来的废铁,行人不见多少。
她在纵横交错的障碍物上到处窜跳,企图能看见一抹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。
“那个笨蛋,该不会还傻傻地待在里面吧。”
地铁口已经被东倒西歪的障碍物给淹没,而阿砾的内心非但没有眼前堆积的事物所集满,反而空空落落。
她把手搭在了刀柄上,想要用刀将障碍物全部砍开一条道路。可在即将出刃的那一刻,生怕乱步待在里面会被刀锋所伤,阿砾仍是打消了这个念头,转而用手来亲自挖开那些铁泥。
“乱步——”
她一边大喊着,一边徒手搬运着铁块。
铁块硬邦邦的,有些被折断的棱角还很尖锐,可是阿砾完全没有任何顾虑,左右两只手不断翻开阻挡在眼前的障碍物,每一个被她丢出去的东西都化成了原子般的沙砾消逝。
不知不觉,她的手指逐渐染上了污渍,可是阿砾全无所觉,只专注于挖开眼前这条道路。
“你个超级大笨蛋,到底跑到哪里去了?赶紧给我回话!”
迟迟找不到人,阿砾忍不住这样愤慨地大喊。
突然这个时候,背后的方位传来了一道熟悉的、拖延得散漫的嗓音。
“竟然敢把世界第一名侦探称作‘大笨蛋’,阿砾你要为此付出代价哦。”
阿砾立马循声转头,那位她一直在不断寻找的名侦探先生正站在她的背后,沐浴着即将颓落的夕阳,贝雷帽底下的柔软黑色发梢被勾勒出一圈烫金边缘。
完好无损的清俊青年半眯着眼看她,还一手拿着一盒纸杯雪糕,用木勺挖着吃。
通常情况下,他如果动用这种语气来跟青梅说话,对方肯定会不服气地冲他的傲慢与无礼驳嘴。
可是那位少女在得见他出现的那一刻,却抛下了身边所有的事物,朝他的怀中奔跑了而来,展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。那丝失而复得的力度,用力到他的衣物都泛起褶皱,消灭了彼此身躯之间的所有空隙。
雪糕杯子与木勺因为这股撞击,啪嗒落在地面,朝外滚了一圈,沾染上灰尘。
“你就是大笨蛋!竟然还傻傻地待在这里等我,还不笨吗!”
她不管不顾地埋首在竹马的怀里喊道,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担忧与难过通过这种方式发泄出来。
因她主动袭来的拥抱,江户川乱步意外得张开了手臂,跟尚未收敛翅膀的企鹅一样笨拙。名侦探自持的高傲与沉稳,都伴随她突如其来的攻势,而跟摔倒在地面的雪糕那般融化。
‘变得不复冷静的名侦探,太逊了……’
那戴着贝雷帽的黑发青年想要在这战局中掰回一城,却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是局促。
“我才不笨。”
他仿佛背后有什么事物追赶般快速地说道:“可别太小看名侦探大人的智慧了,包括你会出现在这里,都算在计划里喔。”
一旦开了这个头,乱步便也有了足够的底气坚持着自己说下去,给自己的立场站稳脚跟。
“早在一开始,我和太宰君就知道那位绑架过来当人质的梶井君口风不好。他会向敌人泄露我们据点的消息,不失为万千猜测中的一种可能,我让阿砾你过去回收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。不管那份猜测会不会实现,针对即将可能在横滨掀起的混乱,你都是最后一张能够绝地反击的底牌哦。”
“我知道你会在关键时候赶回来的。太宰君说过,‘假如当他不在的前提,面临到某种无法退让的必要时刻,选择去动用不属于我们的力量,那是一种下策’。想要赢得漂亮,那当然必需是我们武装侦探社亲自动手。”
“你是这起泛滥着混乱的制约,也是清除所有威胁的底牌。最后你果然做得很好,不是吗?”
手拿剧本的那位名侦探说到这里,偏头往一侧海港边的方向看去。
“而太宰君阻止白鲸下落的计划也成功了。”
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,天际已无限放大的那艘白鲸飞行船终于降临到一种可怕的高度,而在所有人不安的视线中,它忽然轰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,一架外来的飞机撞击在了它的机翼,偏移了飞翔方向的两艘机船双双坠落到了海里,激出十几米巨大的白浪。
最终整座城市里无人受到伤害。
他们每个人都被安排在了正确的位置上,把发展一步步推向了他们想要的结果。
所有计划都在预料中平安落幕,那位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名侦探,这下也有充分的底气去为智慧感到沾沾自喜。
“看吧,乱步大人就是这么厉害。阿砾,你还不给我收回原先那句……”
然而话音未落,埋首在他怀中的少女便打断了他,尖锐的声音蒙上布料的阻隔,少去了几分激烈,只剩下一片毫无防护而袒露的真心。
“跟这些根本没有关系,就算赢得胜利,就算看见你真切的站在我面前又怎么样,我担心你的心情也完全不会减少啊!”
“可是……”还未意识到不对的乱步,不服气地想要狡辩:“明明是你约好让我待在这里在先的,不准你把过错都推给……”
偏偏这个时候,怀里的少女终于抬起了头,让他完全说不出接下来的话。
“我知道,就是知道是因为这样。一想到你可能会按照约定单独待在这种危险的地方,我就对说出那种话的自己很生气啊!”
阿砾咬着唇,目不转睛地瞪视着他的脸庞。
乱步张了张唇,却哑口无言。
说不出话的原因,并非她投来的倔强眼神,而是在澄净夕阳的照射下,眼底透出的那一层无法忽视的湿润水光。
以极细微极漫长的速度在茜色里蒸发,动人的波纹滉漾得格外明显。
乱步仿佛喉咙有什么异物哽住,他的身形一顿,指尖有些慌张地朝阿砾的眼尾探去。可到了中途,他却像是不敢去触碰那般缩回了手,转而伸向自己的口袋。
“等、等下,对了,这个给你,还有这个跟这个……”
名侦探难得笨拙地往自己身上掏着东西,那褐色的小斗篷里就像是连接着异次元的口袋,不断被他摸出各种各样的缤纷零食。
像是棒棒糖、甜甜圈、以及美味棒……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少女欲要涌出的眼泪,跟不小心惹哭了喜欢的女孩子的小学生一样,只懂得直白地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全部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,以此来防住她的眼泪。
黑发青年一股脑地将手里的零食堆起来,青梅不伸手去捡,他便主动将零食一个个塞进她裙子的口袋。
“你干嘛啦!”
阿砾的裙子口袋被他的动作给塞得鼓鼓囊囊,此时此刻不知道究竟是该气还是该摆出怎样的心情。打乱了步调之时,却被另一件事给夺走了所有注意。
等到双手完全空了以后,黑发青年往前捧住了她的脸颊,拇指的指腹摁压在她的眼尾,万分沮丧地低着头自言自语。
“世界第一名侦探是不会失误的……明明应该是这样的……”
他双手将阿砾的脸捧起来,有些懊恼地垂首,嘟囔道:“你要负起责任来。”
气息在他们彼此之间缓缓流动着,阿砾失去语言,感觉他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自己额发前,快要将自己整个人燎烧起来。
“……太狡猾了。”
她忍耐着,再次张开嘴唇,从未感觉自己的声音有这么小过:“你太狡猾了,这不还是把错推在我身上吗?”
那股羞怯的心情,使阿砾的双手忍不住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,又将脸埋进了那能让她完全融化的怀里。
明明她才是应该指责的那一方,为什么总是会因为他三言两语变得那么狼狈……
这太不公平了。
“可是不管怎么样,你都会宠我嘛。”
青年人细瘦的胳膊绕到了她的肩胛骨后,像圈占着自己专属的独一无二的蝴蝶,将那娇小的身躯抱得更紧。那理所当然的姿态,因为被爱而有恃无恐。
这一点稍微刺戳了她的内心,阿砾不甘心地在他怀中扬起脑袋。
“少来了,你明明知道的对吧——”
即使脸红得快要爆炸成又酸又甜的番茄,阿砾依旧倔强地选择正视自己的竹马。
她伸出手,猛然抓住了乱步斗篷内的衬衫领子,将他的身子往自己的方向慢慢拽落。
“你不就是仗着我——我喜、喜……”
断断续续的凑音不断于她双唇的缝隙里吐露,可阿砾却怎么也无法将之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,手里逐渐用力,拉着他的脖颈也越来越近,可本人却紧张地闭上了眼睛。
“阿砾……”
意识到距离的不断缩短,乱步不由睁开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,里面装载着几分意外与一丝慌乱。
他的双眸在不住地往左右瞟动,像是难以处理这种棘手的难案。可最终,他还是将目光对准了对方,翡翠之海里倒映着少女紧张到屏住了呼吸的俏丽面容。
“你……我对你……喜……”
阿砾努力踮起脚向他靠拢,只想拽着他说出自己的真心话,却并不知道在无意识作用力下,自己近得快碰到了对方的鼻尖。
而就在她快要贴上对方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不协调的声音。
“咳、咳咳!”
阿砾在这咳嗽声猛地睁开了眼,发现自己居然离乱步那张脸近到不可思议,瞬间心脏骤停原地去世。
“哇啊啊啊——”
阿砾尖叫了一声,整个人羞耻地躲进了乱步的小斗篷里不敢见人。
乱步只得用胳膊裹住了阿砾羞愤欲死的小脑袋,像是护食那般将她藏了起来。自己重新眯起了眼,威胁性质地看向了那位不适时宜打断了他们好事的男人。
“太宰君,你应该学习一下怎么回炉重造去当个不会破坏气氛的人。”
而被指责的那个风衣青年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愧疚的表情,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,一派潇洒。
“其实我已经到了有一阵子了哦,但是看你们的气氛正好,就一时体贴地没有打断啦。不过我想,你们应该也不想接下来的事情被社长看见吧?”
他让开一条道路,示意旁边到来的那银发男子,女医生与草帽少年三位。
逐步走近的社长显然在远处看见他们方才的举动,已经陷入了瞳孔地震的状态无法自拔:“你们……”
一天之前,在他心里这还只是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,谁能想到这俩孩子居然背着他如此亲密——所以他在家里才是碍事的那一位吗?
趁那位银发男子颠覆了自己以往对两人的看法,太宰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想要为这位老父亲现场讲解:“是哦,砾小姐刚才正想要亲……”
谁知这时被一道更大的声音给覆盖了过去。
“哇啊啊啊,别说了!你别说了啊啊啊!”躲在小斗篷里不敢见人的阿砾崩溃地大喊,而后像是想要逃离现实那般,双臂箍住了乱步的腰,扛起他就跑。
“哇等等,阿砾!”
于是所有人都看见,那在这种时候脸皮变得特别薄,恨不得原地去世的茶栗发少女,已经完全听不得外界声音似的,像扛沙袋那样抱住乱步就是一个百米冲刺。
嘭的一下。
有人发出了被撞伤的闷哼声:“噗呃……”
完全不看前路的阿砾,就像是头蒙勇猛的斗牛冲向红布般横冲直撞,扛着乱步将挡在前面的太宰也给顶了起来,三人像是串成了一辆火车似的冲到了港口。
“阿砾!那边是海!”
被乱步的声音制止,阿砾强行刹住脚步,结果最外边的太宰并没有那么幸运,他最终因为惯性而咻地自由飞出去,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。
阿砾这才终于从乱步的小斗篷里钻出脑袋观望海里的漂浮物,喃喃道:“糟糕,我往海里乱抛垃圾了。”
乱步哼了一声说:“放着不管他也会被渔民捞上来的啦。”
远处的敦和镜花两人恰好遥遥赶来,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。
“太宰先生!砾小姐,这是怎么回事啊——”
完全不了解现状的敦六神无主地抱住脑袋。
为了掩饰自己没有公德心的事情,阿砾心虚地躲在乱步背后,义正言辞地对他说:“开火车!嗯,我们在玩开火车!”
敦:“???”
他已经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潮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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