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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丝竹大作,鼓乐喧阗。
白象呜鸣,领着数十辆番国彩车缓缓转入安福门外大街,人潮纷纷退涌开来,欢呼声震天动地。
不等二女说话,楚易霍然冲起,隐匿身形,朝着那队彩车急掠而去。
人头晃动,灯火摇曳,霎时间,他便已冲到真腊国的彩车上。
那真腊国的使者是个黑瘦长须的老头儿,正满脸堆笑地朝着窗外的人潮挥手致意,忽觉迎面卷来一阵狂风,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笑道:“使节大人,借你身子一用。”
口中一凉,似有一个圆珠囫囵滚入腹中。那使节陡然一惊,瞠目结舌,表情登时凝固住了。
两边的副使见他张大了嘴,合不拢来,不由得奇道:“阮大人,你怎么了?”
真腊使节想要说话,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。脑中忽然嗡的一响,昏昏沉沉,宛如梦游,什么也记不得了,隐隐听见自己哈哈笑道:“无妨。我在想马上就要见到大唐天子了,高兴得有些忘形啦。”
楚易弹入他口中的珠子叫摄魂珠,是太古水族大神的宝物,可以摄人魂魄,操为傀儡,但其神情、语调却与平时浑无两异,看不出半点破绽。
一击得手,楚易又飞快地将太古金族的全真镜塞入真腊使节的怀中。
而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身飞掠,冲回银杏树顶,施施然地坐在二女身边,笑道:“苏仙子少安毋躁,好戏这就开场了!”
人潮欢腾,彩车缓缓行进,抵达安福门城楼下。
烟花四舞,爆竹轰鸣。各国使节一一下车,在众金吾卫的护卫下,浩浩荡荡地穿过宫门,次第走上城楼大殿。
唐梦杳不知楚易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,见他笑嘻嘻地气定神闲,心底又是紧张又是好奇,当下屏住呼吸,凝神观望。
众使节进了大殿,朝唐元宗行过拜礼,一一入座。
一个白胖太监唱道:“爪哇马打蓝国使节邦邦为大唐皇帝进献贡礼!”
一个黑瘦矮小的爪哇使者急忙起身,捧着一个极为精美的金匣,跪伏在地,大声道:“请容许卑使转达马打蓝国女王对大唐皇帝至高的敬意!这柄格丽丝宝剑是我国的镇国之宝,女王将它进贡给皇帝陛下,希望陛下用它斩除奸邪,保佑大唐的繁荣与和平!”
此人说话怪腔怪调,显是不会汉语,事先请人教导背熟,但听来还是颇让人喷饭。殿上百官忍俊不禁,但又不敢笑出声来,纷纷低头掩饰。
唐元宗微笑道:“天下太平,靠的是贤臣良将,可不是神兵利器。不过还是要多谢贵国女王的美意,这柄宝剑朕收下了。也请邦邦使节向女王转达朕的谢意。”
听到这句话,楚易心中微微一震,戚戚相应,“皇帝说得不错,要想天下太平,单靠法宝神兵是万万不够的。我个人纵有通神之力,收齐了轩辕六宝,也难以回天。现在最为紧要的,还是要想方设法,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……”
思忖间,那邦邦使节领了赐赏,恭谢退下。
骠国等番邦使节又陆续上前跪拜,献报供礼。
礼物无一不是天下珍奇,由传声官远远地报了出去,登时引得城楼下的百姓惊呼赞叹,不绝于耳。
传声官又唱道:“真腊国使节阮道谦为大唐皇帝进献贡礼!”
楚易嘴角微笑,口中念念有词,以法术遥遥操纵那真腊使节。
阮道谦登时起身上前,跪伏叩拜,双手高高地举起那面全真镜,高声道:“大唐皇帝陛下,敝国国王请卑使献上照妖神镜一面,佑助皇帝陛下明辨忠奸,洞察秋毫!”
那几个真腊使从瞠目结舌,错愕不已,他们分明记得供礼是无瑕璧玉,怎么突然变成了一面照妖镜?心底狐疑,嘴里却不敢吭上一声。
那冒牌李玄哈哈笑道:“阮贵使这话可就说错啦。我们陛下素来有火眼金睛,不必用这照妖镜,也可以明辨忠邪。”
唐元宗笑道:“朕哪有什么火眼金睛?本朝太宗皇帝说过,‘以铜为镜,可以整衣冠;以史为鉴,可以知兴替;以人为镜,可以知得失’。阮贵使带来的这面镜子若真能照出妖邪,那便是朕的第四面宝镜啦。”
群臣纷纷微笑点头。此时殿上的群臣都经过楚易筛选,极少谄媚之辈,若换做从前,只怕早已谀浪大作了。
阮道谦磕头道:“大唐皇帝陛下明鉴,这面照妖镜乃是上古神物,的确可以照出妖邪原形。陛下如若存疑,尽请一试,说不定这大殿之上,就藏着奸佞妖邪也未可知……”
唐梦杳、苏曼如二女微微一震,突然明白楚易的用意了,他要借番邦使节,逼得鹿力大仙原形毕露!
“放肆!”
那“李玄”眉头一皱,拍案喝道:“当今太平盛世,野无遗贤,这里的每一个官员都是国家栋梁,哪来的奸佞妖邪?区区一介蛮夷,竟敢天朝大殿狂放厥词,妄议诽谤!来人,给我拿下!”
鼓乐息鸣,爆竹声止,众人想不到李玄竟会突然雷霆震怒,霎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。
殿下众金吾卫轰然应诺,大步上前。
真腊使从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,浑身簌簌颤抖,阮道谦却跪着动也不动,泰然自若。
“且慢!”唐元宗摆了摆手,笑道,“七弟,阮贵使是真腊国使,未必就知道我大唐礼仪。他也不过是想让朕看看这照妖镜的神力而已,并无恶意。”
阮道谦磕头道:“陛下圣明!这面照妖镜可以还原众生百相,让妖魔无所遁形。卑使素闻齐王忠肝义胆,人臣表率,心里好生景仰。既然齐王不信此镜神力,不如请齐王凭镜自照,就知真假。”
满殿官员无不愕然,面面相觑,想不到这小小的真腊使节竟敢和当下最有权势的齐王叫板!当真是“黔驴胆壮不怕虎,蟒蛇心贪敢吞猪”。
一些与李玄交好的武将更是怒气勃发,忍不住便想拍案而起,但又怕惹怒了皇帝,只好强行按捺,大口大口地仰头喝酒。
李思思脸色微变,妙目微眯,饶有兴味地凝视着阮道谦,闪过一丝极为古怪而复杂的神色,笑道:“有趣有趣!想不到阮贵使身在南蛮番邦,也懂得我们汉人指桑骂槐的伎俩。七哥,这位贵使定是记挂着当年你讨伐南蛮各国的旧事,所以暗示你是乱世妖魔呢。”
“李玄”仰头将美酒一饮而尽,起身哈哈笑道:“好!本王今日便当着皇上与天下百姓之面,自照肝胆,验明正身!”
楚易微微一笑,心想:妖女将老头认做是我了。嘿嘿,我看你们能打肿脸充胖子到几时!凝神聚意,念念低语。
阮道谦随之起身,恭恭敬敬地将照妖镜递到“李玄”手中。
满殿目光全都集中到了“李玄”身上。唐梦杳心中怦怦直跳,又是期待,又是紧张。
街上百姓虽听不清城楼大殿中的言语,但也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唐突之事,交头接耳,议论纷纷,不断地伸头张望。
“李玄”将照妖镜微一翻转,迎面照着自己的脸,哈哈一笑道:“陛下看清楚了,臣弟赤胆忠心,天地可鉴,何况这区区照妖镜?”
镜中青芒闪耀,笔直地投射在他的脸上,光波摇荡。过了片刻,碧光渐散,他的脸容丝毫未变,就连镜中的映影也完全一样!
“怎么会这样?”楚易陡然大震,惊愕无已,一时间竟连咒诀也忘了念了。
苏曼如蹙起眉尖,冷冷道:“楚公子,你还有什么话可说?”张口便想大声呼喊,喉咙一麻,早已被楚易抢先封住了经脉,只好睁着妙目,恨恨地凝视着二人。
唐梦杳又惊又急,道:“苏仙子,楚公子没有骗你,李玄是魔门紫微大帝,已经死啦,这个……这个明明是鹿力老怪……怎么会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楚易心念一动,拍手道:“是了!定是李思思得知我们逃脱,料到我会到此拆穿他们,所以抢先一步,找了个极像李玄的普通人来冒充顶替。嘿嘿,好一招‘釜底抽薪,李代桃僵’!我们还是太小瞧这个妖女啦!”
只见殿上灯火摇曳,李思思秋波闪耀,嫣然笑道:“阮贵使,现在你满意了吗?齐王身正不怕影斜,又何惧这照妖镜?不过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,阁下拿着这照妖镜来挑拨我大唐君臣,孤家倒是对你的居心很感兴趣呢。”
众武官轰然附和。
“李玄”笑道:“公主说得不错,我们汉人有一句老话,‘来而不往非礼也’,既然阮贵使要借这照妖镜辨本王忠奸,本王也当原样奉还才是。”说着,将照妖镜一翻,当头照向阮道谦。
青光闪耀,阮道谦自是巍然不变。
李思思蹙起眉尖,显然也是大感意外,眼睛一亮,四处扫望搜寻,似乎猜到楚易逃出了沉鱼渊,此刻就在周围。
但人潮茫茫,犹如大海捞针,又哪里能看得到?
楚易忍不住笑道:“李思思呀李思思,我小看了你,你也太小觑我啦。你来我往,现在算是打了一个平手。”
大殿内,众人面面相觑,神色尴尬。
唐元宗微笑道:“好啦,七弟,玩笑也开得够了。阮贵使代国献宝,一片赤诚,朕要好好嘉奖……”
“陛下!”李思思忽然盈盈起身,笑道,“照妖镜须要照出妖邪才算货真价实。七哥与阮贵使既然都是忠义之士,又哪能看出这镜子的威力呢?若不在各国使节面前印证一番,万一让他们误会真腊国拿假物欺骗皇上,岂不是天大的冤枉?”
她眼波流转,抿嘴笑道:“七哥,前几日你府中不是抓到一个妖精吗?何不乘着今日,拿这照妖镜打出她的原形,让陛下和百官、使节一同看看此镜的神力?”
“李玄”抚掌笑道:“正是!若不是公主提醒,本王倒忘了这茬儿啦。”
说着,他探手入怀,掏出一个碧绿光洁的玉瓶,打开瓶塞,轻轻一抖,登时泻出一道白光。
光影波荡,渐渐化做一个人形委顿在地。白衣胜雪,清丽如画,赫然正是晏小仙!
“仙妹!”楚易心中大震,又惊又怒,霎时间呼吸都已停顿。想不到她终于还是落到了李思思的手里!那么萧晚晴呢?究竟是生是死?
李思思这一招毒辣至极,料定他便在周遭,故意用晏小仙诱他出来。但明知如此,楚易仍是忍不住想要冲将出去,不顾一切地出手相救。
满殿大臣张口结舌,怔怔地凝视着晏小仙,无不被她绝世容光所震慑。一时间,所有的乐伎舞姬都如明月周遭的星子,黯然失色。
“李玄”道:“陛下,你还记得那日在康王府夜宴时,将伍娘娘和臣弟并掳而去的妖贼吗?”
听到“伍娘娘”三字,唐元宗眼中蓦地闪过悲痛之色,点头沉声道:“朕记得。那人自称秦始皇转世,以你们的性命来威胁朕,逼朕尽早召开仙佛大会。若不是此人,伍娘娘也不会被李木甫这妖人所害!”
“陛下所言极是,那所谓的秦皇转世实是害死伍娘娘的间接凶手……”
那冒牌李玄森然一笑,道:“不过,天理报应轮回不爽,老天有眼,将那妖贼的姘头送到了本王的手上。陛下请看!”
他手中照妖镜一晃,青光笔直地打在晏小仙的身上。碧光闪耀,晏小仙痛吟蜷缩,霎时间便化为一只雪白的狐狸,盘蜷悲鸣。
满殿大哗,惊呼迭起。
唐元宗骇然道:“果真是只狐狸精!”旋即眉尖一皱,沉声道:“七弟,你适才说这妖狐是那秦皇转世的相好,真有此事?”
“千真万确!”冒牌李玄道,“陛下可知那妖贼为什么要胁迫我们提前召开仙佛大会吗?”
唐元宗皱眉道:“七弟知道些什么?但说无妨。”
“李玄”朗声道:“此人当日抓住臣弟时,曾大言不惭地说过,他迫不及待地召开仙佛大会,便是为了荡灭道佛各门,夺取什么轩辕六宝。只要他收齐六宝,就可以再造秦皇伟业,一统天地人三界……”
唐元宗大怒,拍案叱道:“狂徒敢尔!”
众人大凛,噤声不言。皇帝隐忍的修养原本极高,今日又是与各番邦使节宴会,竟禁不住龙颜震怒,可知其心中之愤恨。
坐在两侧偏殿的道佛群雄无不动容,齐雨蕉起身道:“陛下,王爷说得不错。此人乃是魔门妖孽,狼子野心,人人得而诛之。当日若不是他将伍娘娘和齐王扣为人质,青城派上下早已与他誓死一战了。明日他若当真敢来,贫道愿为陛下先锋!”
玉虚子、法相等道佛宗师也纷纷起身道:“降妖伏魔乃修真者本分,愿听陛下调遣!”
唐元宗怒色少霁,捋须微笑道:“很好!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。有这么多神仙、菩萨鼎力相助,那妖贼纵有通天入地的本事,也只有死路一条!”
李思思嫣然道:“陛下,我听说那妖贼虽然冷血无情,对这狐狸精却偏偏极为钟爱。既然他害死了伍娘娘,不如我们便将这妖狐作为明日仙佛大会的祭礼,一则告慰伍娘娘在天之灵;二则也可以显示我大唐弘扬天地正气,扫灭妖魔的决心。如何?”
楚易越听越怒,心道:罢了罢了!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当着道佛各门之面,将来龙去脉尽数道出,与这妖女当面对质。只要能救出仙妹,冒些风险又算得什么?
唐梦杳见他拳头捏得格格直响,青筋暴起,不由得大为担心,握住他的手,低声道:“楚公子,你别冲动。也不知那妖女还有没有别的阴谋,现在出去,不但救不了晏姑娘,只怕还会坏了大事……”
楚易一凛,蓦地想到:是了!我能用摄魂珠将阮道谦操纵为傀儡,李思思为何不能?倘若我眼下贸然出去对质,仙妹又被那妖女所控,说出诸多颠倒黑白的言辞,我岂不是百口莫辩,永无翻身之机吗?
他当下强敛怒意,笑道:“唐仙子放心,吃一堑,长一智,我怎会再中这妖女的诡计?还有一夜时间,看看谁能笑到最后!”
殿中众人议论纷纷,唐元宗点头道:“十九妹说得好。惩奸即是为善,对于这些妖魔奸邪,断断不能轻饶。这妖狐便暂且交给金吾卫严加看管……”
“陛下!”冒牌李玄摇了摇头,微笑截口道,“那妖贼神通广大,若得讯前来营救妖狐,金吾卫又如何抵挡得住?依我看,还是将这妖狐交与大悲方丈,镇守在寺内九重地牢之下。妖贼倘若敢来,定叫他有去无回。”
众人哄然,纷纷朝一个白眉长须的老和尚望去。
老和尚起身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王爷所言甚是。当日太子与伍娘娘被害死在本寺之中,慈恩寺罪责极大。陛下仁慈宽厚,却毫不怪责降罪,本寺僧众无不感恩戴德,日夜都想着将功补过。此次那妖贼若敢闯入寺内,老衲必定绝不再让他逃脱。”
齐雨蕉等人闻言大急,怎能甘心被慈恩寺吞了独食?当下纷纷毛遂自荐,信誓旦旦要协助镇守慈恩寺,将秦皇转世生擒活捉。
唐元宗龙颜大悦,一一批准,笑道:“罢了,今夜的主旨,是为百国使节设宴庆祝,共赏花灯,可别被这一只妖狐扫了大家的兴。等宴会结束,各位再带着她前往慈恩寺不迟。”
当下鼓乐大作,丝竹齐奏,霓裳美女翩翩起舞。百官谈笑风生,频频举杯互敬,道佛各门高手也纷纷坐了下来。
烟花绚烂,爆竹轰隆,乐舞百戏重新开始了。人潮欢呼阵阵,又恢复了热闹喜庆的气氛。
楚易此刻却再也无心观赏,霍然起身,道:“事不宜迟,乘着他们还没动身,我们先到慈恩寺潜伏下来。”
楚易抱着苏曼如,隐身匿形,和唐梦杳一齐朝东南疾掠。狂风扑面,鼓号声、音乐声、喧哗笑语……越来越淡,渐渐听不见了。
长安城南原本就不如城北繁华,今夜元宵灯会,百姓都潮水似地涌向安福门,城南反而更显冷清。
月光如霜雪,照得四下一片明亮。街上空空荡荡,连一个人影也没有,只有无数红灯笼沿街挂满了檐角,随风摇荡,蔚为壮观。
夜空湛蓝,大雁塔巍然矗立,远远望去,在漫漫灯海的衬托下,显得雄伟而又寂寞。
三人去势如电,转眼便越过了伽蓝殿,掠入大雁塔顶层。
方甫冲入塔室,楚易心头忽然一沉,大觉不妙,只听一个声音笑道:“楚公子,贫道在此恭候多时了!”
眼前忽然金光大作,咻咻激响,楚易三人波光摇荡,瞬间显现出身形。几在同一瞬间,两股真气一左一右,迅雷急电似地朝他猛冲而来!
左面的真气锐利刚猛,当属金;右面的真气生生不息,当属木,强沛已极,都已臻散仙之境!
楚易大凛,蓦地大喝一声,下意识地将唐梦杳、苏曼如二女往身后一推,旋身飞起一脚,与右面那道真气撞了个正着。
嘭!
光芒爆舞,楚易右脚几乎震痹,只觉一股气浪冲入足少阳胆经,滔滔奔走,将他掀得翻身飞起。
楚易灵光霍闪,乘势陀螺似地急速飞旋,将那股外来木属真气瞬间引入手少阴心经、手太阳小肠经等火属经脉。五行木生火,体内轰然一热,真气汹汹席卷,直冲双掌。
轰!
赤光怒舞,两道太乙离火刀破掌冲出,霎时间与左面那道金属真气迎面相击,眼前登时荡开巨大的光漪。
楚易喉中一甜,险些喷出一口鲜血,翻身朝后疾退。
那人惊咦一声,喝彩道:“好一个借花献佛!”
原来这电光石火间,楚易竟鬼使神差地使出《五行谱》中五行相化的秘诀。虽然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借气相生,并没能将那木属真气化为自己体内真气,运用也尚谈不上纯熟,但发挥出的威力却已颇为惊人。
楚易略一踉跄,翻身立定,心中又惊又疑。定睛望去,只见塔室内站了一男一女两个道人。
那道士花白胡子,落拓不羁,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,打了许多补丁;斜背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,笑容满面,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自己。
右面的道姑白发如雪,但肌肤却晶莹如玉,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。姿容秀丽,翠衣鼓舞,左手托着一面金光闪闪的石印,右手反握着一柄青黑色的木剑,仪态温雅而沉静。
“师尊!”唐梦杳又惊又喜,泪水登时夺眶而出,上前跪倒,哽咽道,“徒儿不肖,没能完成师命,反倒连累师尊蒙受不白之冤……”
“虞夫人!”楚易吃了一惊,想不到这美若天仙的道姑竟然是将近两百岁的道门第一女真。
她手中的金石玉印,想必就是上清派的镇山之宝七玉女印了,难怪竟能打破混沌珠的法力,将自己照出原形。
而那柄木剑,必定就是以太古东海的扶桑木树根所制的沉香剑了。
虞夫人凝视着唐梦杳,眼波中满是爱怜之意,摇了摇头,柔声道:“傻孩子,这是天定劫数,为师也无法避免,与你何干?”
那道士笑道:“唐丫头,你师尊没有怪责你,只是担心你和楚狂歌这魔门浪子搅在一起,坏了清誉名节。”
唐梦杳俏脸晕红,飞快地瞟了楚易一眼,低声道:“顾师叔,楚公子不是楚狂歌。若不是他一再援手相救,梦杳今日又怎能见到你们?”
楚易一震,肃然起敬,“原来前辈是青城派洗心道人顾鲸仙,难怪有如此神通!”
他心中陡然大宽,顾鲸仙与虞夫人都是颇具长者风范的道门名宿,就连萧太真临死之际,也让他找这二人相助。眼下正是将一切和盘托出,与他们化敌为友的良机!
顾鲸仙微笑道:“阁下身怀道魔两大散仙的元神,亦正亦邪,贫道是该称呼你楚天帝呢,还是李道兄?”
楚易笑道:“菩提本无树,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在下是楚天帝,还是李芝仪,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“阿弥陀佛,想不到楚施主竟有如此慧根,善哉善哉!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。
楚易一凛,回头望去,大悲方丈竟已领着峨眉慧慈师太、九华山法相、玉虚子、齐雨蕉等数十人,从旋梯处缓缓地走了上来。
众人神情各异,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,目中直欲喷出火来。
楚易心下大寒,暗呼糟糕。想不到自己慎之又慎,竟还是中了李思思的奸计!
这妖女必是料定自己便藏在安福门周围,所以故意当众说出将晏小仙送往慈恩寺,诱使自己抢先一步,自投罗网。
眼下这些人无一不是道佛顶尖高手,与李芝仪、楚狂歌或多或少都有点纠葛过节,生性又大多自私贪婪,倘若见宝起意,公报私仇,一齐围攻而上,自己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!
楚易气怒交集,哈哈笑道:“冥顽不灵,助纣为虐。阿弥陀佛,想不到老和尚你竟如此没有慧根!善哉善哉!”
他身形一晃,正想冲出窗口,却被顾鲸仙抢身封了个正着,笑道:“既来之,则安之。楚公子佛偈还没打完,何必这么急着就走?”
人影闪动,神兵乱舞。霎时间,众人已将他团团围住。
大悲方丈叹了口气,道:“阿弥陀佛,就算你能冲出这大雁塔,又能冲得出慈恩寺、冲得出长安城么?三教九流,天罗地网,楚施主,今夜你是插翅也难飞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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